“沈砚之,抬头。”
我用金步摇勾着他下巴往人群里带,看他白衫被风掀得发飘,才慢悠悠补了句,“叫小宝贝,叫了就给你买城东那家糖糕。”
他耳尖红得要滴血,
刚低低应了声,我家那向来稳当的老管家突然连滚带爬冲过来,手里攥着块长命锁,嗓子劈得像破锣:“大**!别闹了!夫人抱回真**了!这锁……是您当年换下的假的!”
我手里步摇“当啷”掉地上,
却未见沈砚之弯腰捡时,指尖擦过锁面,眼里那点惯常的怯懦,
竟半点没了。
金步摇砸在青石板上的脆响,混着周遭骤然收声的寂静,倒比沈砚之那句“小宝贝”更叫人耳尖发麻。
我盯着老管家手里那块长命锁——铜铸的,边角磨得发亮,锁身上“长命百岁”四个字都快被岁月啃没了。
这玩意儿我认得,
打我记事起就挂在脖子上,我嫌它土气,七八岁时偷摸扔过一回,被我娘红着眼圈捡回来,用红绳重新串了,攥着我手说:“囡囡,这是你出生时带的,得贴身戴着。”
那会儿我还笑话她:“娘,咱家金的银的堆成山,戴这么个铜疙瘩,传出去要被人笑沈府**寒酸。”
我娘只抹泪,没敢说这锁是当年抱我回来时,襁褓里唯一的东西。
此刻老管家举着锁的手都在抖,脸皱得像块泡烂的抹布:“大**,不是假的……是您是假的!方才夫人去城外相国寺还愿,遇上对老夫妻,抱着个姑娘哭,那姑娘脖子上也挂着块锁,跟您这半块能对上!是当年奶娘抱错了,那才是老爷夫人十八年前丢的亲闺女!”
他嗓门又急又响,方才围着看我逗沈砚之的百姓全听见了,嗡嗡的议论声像捅了马蜂窝。有那嘴碎的已经开始嘀咕:“怪不得沈大**性子烈得像炮仗,跟沈老爷沈夫人那菩萨心肠半点不像,原来是抱错了……”
“可不是嘛!你看她把沈公子欺负的,哪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,真要是亲闺女,沈老爷能不管?”
我指甲掐进掌心,疼得眼皮跳了跳。这些话我从小听到大,从前只当是妒忌我家世的酸话,左耳进右耳出,甚至还会故意往沈砚之身边凑得更近,扬着下巴跟人呛:“我爹娘乐意疼我,你们管得着?”
可今天不一样。老管家手里那锁是实的,他跑断腿也不敢编这种塌天的谎话。
我深吸口气,先没管那锁,反倒弯腰去捡地上的金步摇。指尖刚碰到冰凉的玉石,手腕突然被人攥住了。
是沈砚之。
他站得离我极近,白衫下摆扫过我的裙角,方才被我用步摇勾下巴时红透的耳尖,此刻竟褪得只剩点淡粉。我抬眼撞进他眼里——这双眼睛我看了快半年,总觉得像含着水的桃花瓣,怯生生的,我逗他时会慌,逼他喊“小宝贝”时会羞,哪怕被我堵在墙角要房租,也只敢咬着唇说“再宽限几日”,从没有过此刻的样子。
黑沉沉的,像淬了墨,半点怯懦都没了,倒有几分……冷。
“地上凉。”他开口,声音也比往常沉些,指尖松了松,替我捡起步摇递过来,指腹擦过我手背时,竟不似从前那样会瑟缩。
我猛地抽回手,心里那点因为“假千金”身份涌上来的慌,竟被他这反常的样子压下去了些。我把步摇往发间一插,玉簪子磕在发髻上叮当作响,故意扬高了声:“慌什么?就算我不是沈家闺女,沈府养我十八年,还能把我赶出去不成?”
老管家被我噎了噎,脸更白了:“**,夫人……夫人让您立刻回府。”
“回就回。”我瞥了眼周围那些探究的眼神,心里火直冒,伸手就去拉沈砚之的胳膊,还是那副惯常的蛮横样子,“你跟我一起。”
从前我拉他,他要么僵着不动,要么低声说“男女授受不亲”,今天却没躲。我拽着他往前走,能感觉到他袖口下的手臂绷得很紧,却没挣开。
一路往沈府走,我没说话,他也没吭声。路过城东那家糖糕铺,我才想起方才还哄他“叫了就买糖糕”,现在倒像个笑话。
快到沈府那条街时,远远就看见府门前停着辆青布马车,不算华贵,跟沈府平日里用的马车比,寒酸得很。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不用想也知道,车里坐的大概就是那位“真**”。
“沈砚之,”我突然停脚,转头看他,“待会儿进了府,不管见着什么,你都得站我这边,听见没?”
我还是习惯性地想使唤他。从前他总被我唬住,哪怕不情愿,也会点点头。
可今天,他看着我,沉默了片刻,才轻轻开口:“沈**,你如今……”他顿了顿,似乎在斟酌词句,“你爹娘要认回亲女儿了,你若还像从前那样,怕是不妥。”
我愣了一下,随即就笑了,是气笑的:“怎么,我刚可能不是沈府**了,你就不肯听我的了?”我伸手戳他胸口,“别忘了,你还欠着我房租!你住的那院子,一月五十两银子,你欠了我三个月的,总共一百五十两,你还没还呢!”
他被我戳得往后退了半步,垂着眼没说话,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。
我正想再逼逼他,就见沈府的大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,我娘扶着个姑娘走了出来。
那姑娘穿件洗得发白的月白裙子,头发梳得简单,就用根木簪别着,站在穿金戴银的我娘身边,显得格外素净。她眉眼倒是跟我娘有几分像,尤其是那双眼睛,怯生生的,看人时总低着头,跟从前的沈砚之倒有几分像。
我娘眼眶通红,一手扶着她的肩,一手抹泪,看见我回来,眼泪掉得更凶了:“阿绾……”
她喊的还是我的小名,可那眼神,落在我身上时,多了些我从没见过的复杂。
倒是那姑娘,听见声音抬起头,怯怯地看了我一眼,又飞快低下头,手指绞着衣角,小声说:“姐姐……”
这声“姐姐”喊得我头皮发麻。
我没理她,径直走到我娘面前,扬着下巴问:“娘,他们说的是真的?我不是你亲闺女?”
我娘被我问得一噎,眼泪掉得更凶了,拉过我的手,又拉过那姑娘的手,把我们俩的手往一起放:“阿绾,她是念昔,沈念昔,是娘的亲闺女……可你也是娘的闺女,娘养了你十八年,怎么可能不认你……”
她的手在抖,掌心湿乎乎的全是泪。
我抽回手,没去看沈念昔,视线越过她们往院子里扫。我爹站在廊下,背着手,眉头皱得死紧,看见我,嘴唇动了动,没说出话来。家里的几个管事嬷嬷都站在旁边,眼神躲闪,没人敢看我。
倒是沈念昔,轻轻拉了拉我娘的袖子:“娘,您别逼姐姐了,我……我住哪儿都行,若是姐姐不乐意,我……我还可以跟我养父母回去……”
这话说得,好像我多不懂事似的。
我冷笑一声:“回去?你好不容易找着亲爹娘,回什么回?沈府这么大,多你一个也不多。”我转头看向我娘,“娘,既然她是真的,那我是什么?总不能沈家养两个大**吧?”
我娘被我问得眼圈更红了:“阿绾,你……你要是不嫌弃,就还住府里,娘……娘还像从前一样疼你。”
“像从前一样?”我瞥了眼站在我身后的沈砚之,故意提高了声音,“从前我要什么有什么,想养个美男子解闷,爹娘也没说过半个不字。现在呢?我要是还想让沈砚之接着住咱家院子,娘能答应吗?”
我娘的脸瞬间白了,张了张嘴,没说出话。
沈念昔也愣了一下,下意识地看向沈砚之,眼里闪过点惊讶,随即又低下头,小声说:“姐姐若是喜欢,便……便让沈公子住着就是了,我不碍事的。”
这话说得更妙了,显得她大方,倒衬得我斤斤计较。
我正想再挤兑她两句,身后的沈砚之忽然开口了。
他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:“不必了。”
我回头看他,他也看着我,眼神平静得很,再没了半分从前的羞赧或怯懦。
“沈**,”他说,“房租我会尽快还你。这院子,我不住了。”
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莫名觉得不对。
还没等我问他什么意思,就见沈砚之朝我娘和我爹拱了拱手,竟是礼数周全的样子:“沈老爷,沈夫人,叨扰了。”
说完,他转身就往外走。
“哎?你站住!”我下意识地喊他,“你去哪儿?你房租还没还呢!”
他没回头,只淡淡留下一句:“不日便会派人送来。”
看着他挺直的背影,我忽然觉得,好像有什么东西,从老管家举起那块铜锁开始,就彻底变了。
而沈砚之这莫名其妙的态度,比沈念昔的出现,更让我心里发慌。
《沈念昔谢砚之李侍郎》小说章节目录在线试读 错位十八年,我和真千金HE了小说全文 试读结束